1993年,八集电视剧《过把瘾》由于前期并没有得到业界重视,而被安排在北京电视台晚间十点到十一点期间播出,意外走红,成为当时最流行的言情电视剧。男女主演王志文、江珊以及导演赵宝刚每人获得酬劳一万元。根据中国统计局的数据显示,1993年中国城镇人口平均年收入2337元、农村人口平均年收入921元,万元户十分稀罕,王志文、江珊的片酬对于当时的中国观众而言也算得上是“天价片酬”了。
红起来的《过把瘾》于1994年“五·一劳动节”期间重播,那英、刘欢演唱的同名主题曲成为年度传唱度最高的歌曲,“过上一把瘾,拥抱你的心;人生能几载,死了也甘心”的歌词和贯穿整部电视剧的曲调仍然徘徊在一代人的记忆中,成为豁出去爱一次时心里奏响的主旋律。
大卷长发、大垫肩西服式外套、颜色大胆的花式在今天看来都太有九十年代的时代感了,除了这些,现在重温一次《过把瘾》仍能感到它内在的时髦感。
同一时期日本已经进入“趋势剧”时代,制造流行音乐的同时,也用流行音乐提升剧目本身的时尚度。电视剧制造了同名主题曲《过把瘾》的流行,同时也没有放弃其他流行元素的使用。
第一集里首尾呼应的是理查德·克莱德曼的《梦中的婚礼》,这首曲子见证了一段悲剧的婚姻和一段爱情的开始;若干年后酒吧的重聚背景音乐是卡朋特乐队的《昨日重现》和理查德·马克斯的《此情可待》——虽然现代观众熟悉《此情可待》,可能是因为这首歌在韩剧《请回答1988》里是曼玉和正峰的专属曲目。
在剧情上,《过把瘾》也相当富有戏剧性,作女、离婚、旧情复燃、绝症、跨国婚姻,这些情节放到现在仍然能提的起观众的兴趣,当代国产剧中虽然不常见,韩国电视剧仍然在拿这些元素大作文章。
对比韩剧发泄式的情感表达,九十年代初的《过把瘾》在这些元素的表达上都相当克制,剧情与剧情之间是有时间跨度的,镜头语言简练,表演大胆,当下的电视剧在《过把瘾》这个老前辈面前在立意、表现手法和胆量面前都宛如孩童一般幼稚。
赵亮饰演潘佑军,王志文饰演方言
电视剧的核心人物男主角方言和女主角杜梅相识于一场葬礼,方言是城南文化馆的职工,杜梅是医院的护士,死者是杜梅的朋友,方言朋友的妻子。两个人从别人婚姻的悲剧里走出来,走进了自己的婚姻里。
杜梅和方言
方言是九十年代常见的“文艺青年”,渴望爱情的同时也渴望自由。杜梅母亲早逝,父亲有相当于没有,渴望爱的同时要求更多的是安全感。恋爱期间“要那么多家具做什么?你爱我,有张床就够了”,但婚姻观念上的分歧和个性的差异,埋下了婚姻中的隐患,浪漫的话语和亲吻变成了无休止的吵闹、毁灭式的发泄。有张床是不够的,方言觉得杜梅“太关心我,都快把我给关心疯了。一天到晚防贼似的,就怕我不爱你”。杜梅的回应则是:“我明白了,你是怨我没有给你乱搞的自由。”
这种看似“鸡同鸭讲”不在一个频道上,却既符合生活又符合角色的对话,在眼下的电视剧里已经很难听到了。1993年成人高等学校招收本、专科学生只有86.7万人,这个数字相当于2017年在学研究生的总数,从一个侧面反映出我国的受教育水平大幅提升,但是大众文化似乎并没有反映出这种时代变迁。
之后两人离婚,各自结识新的交往对象,仍旧争执不断,最后仍然决定走到一起。放到今天,每一集内容都要放到各大社交网络平台上来一番讨论,话题性都很强,《那一夜,我的心机室友把自己中意的男性介绍给我,让我做助攻》《婚前小绵羊,婚后太疯狂:原生家庭缺失如何毁掉我的婚姻》《洋餐不易食:婚礼当天我的外籍丈夫才告诉我他有家有室》《霸道总裁爱上我,而我只爱我前夫》……都有“10万+”的潜质。
故事的戏剧性源自文本的丰富和对生活的观察。《过把瘾》融合了王朔的三篇小说:《过把瘾就死》讲的是带刺的男女为了互相取暖而彼此靠拢、但又因为彼此伤害而不得不远离;《无人喝彩》是个甜文;《永失我爱》讲的是“肌无力”患者的悲情故事。三篇小说在编剧李晓明和黑子的改编下被融贯一体,成了一个故事。
导演赵宝刚则把自己的观察和生活都放进《过把瘾》里,接受媒体采访时他讲过,“我、郑晓龙、冯小刚、王朔,我们四个人的媳妇的影子,都能在里面看见。再加上男女相处到一个时间段,会出现情感枯竭期,说的就是这个。”
婚恋本就是现代人类社会中总要的讨论话题,讨论门槛低,参与度高,话题性强,受众群体广。《过把瘾》的对话很短,却十分精炼,提炼自生活的部分让对话显得真实,出自文学的部分则让对话变得有趣甚至有哲理。比长篇大论喊口号的创作,这种简练的正面交锋式对话何时回归?翘首以盼。
《过把瘾》最后一集
主演王志文、江珊都是因为《过把瘾》闻名全国的,江珊当时刚从中戏“87明星班”毕业,王志文1988年从电影学院毕业被分配到中戏任教,看过剧本决定接演《过把瘾》之后向导演推荐了江珊,最后促成了一对经典情侣形象。
2014年江珊客串王志文主演的电视剧《大丈夫》,饰演男主角的前妻,重聚消费的也是《过把瘾》时期的情侣形象。许多观众印象中的王志文和江珊似乎都停留在《过把瘾》时代那个写满“爱”字的黑板前面,演员只是老去,故事从未改变。
改革开放四十年中,九十年代似乎是最浪漫的一段时间,《过把瘾》中男女主角分别从黑板两端撕去报纸露出满黑板大大小小的“爱”字,从今天的视角看来仍然罗曼蒂克。不过,回顾经典的同时,观众有没有想过今天的罗曼蒂克是如何消亡的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