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逢你想要对别人评头论足的时候,要记住,世上并非所有人,都有你那样优越的条件。
菲茨杰拉德开篇便以尼克的口吻道出了这句来自"父亲的忠告 ",这句忠告使得尼克养成了三缄其口,不妄作判断的习惯。他谨慎、敏感、擅长窥测人心,并且想着成就一番事业。在尼克去东部之前,他信心满满、内心优越,当他再回到中西部以后,他开始关注道德,承认自己能力有限。无疑,在东部发生了一些事情,这些事情改变了他的思想态度。
这些事情发生在纽约,更准确的说是发生在别人身上,而尼克原本只是一个看客。可当尼克离开纽约回到故土,他就不再是那些事情中的过客了。盖茨比,全书的主角,他的悲剧在尼克心上留下了烙印,尼克也随着他的故事在发生着变化。
由"不做判断"到坦诚面对尼克遵照父亲的教导,他谨慎的行事作风使他不会随心所欲的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。我们在书中,可以不止一次的看到尼克常常选择"沉默"和"保守秘密"。
当他第一次来到汤姆和黛西家做客,他就从乔丹·贝克这里知晓汤姆出轨的事情。四个人,各自心知肚明。可当黛西向他抱怨过得很糟糕时,尼克选择沉默倾听;汤姆毫不掩饰的将自己的情妇介绍给尼克认识,尼克明知对不起自己的表妹黛西,选择替汤姆保守秘密;盖茨比对黛西念念不忘,尼克在明知这样对不起汤姆的情况下,选择替盖茨比和黛西保守秘密;尼克看清了贝克爱说谎言和自私的本性,却保持着和贝克暧昧不明的关系,一次次将真实想法吞咽肚中;当梅特尔遭遇车祸身亡之后,汤姆说自己不认识梅特尔时,尼克又一次选择保守秘密;当尼克发现黛西和汤姆另有计划时,尼克对盖茨比选择了隐瞒;当盖茨比身死之后,所有人都把过错归于盖茨比身上,尼克明知真相,却再次选择保守秘密。
尼克作为全书的叙述者,也充当着读者的眼睛。可这些事情并非全然如实的传递到我们的面前,对于黛西、盖茨比、汤姆和贝克的描写,实际上是贝克经过自己的心理加工才为我们所知。尽管尼克努力想要做一个不妄作评判的人,但是他的内心又无时无刻不在做着评判。
他分析着盖茨比话里话外的真假,揣测着贝克的言谈举止,对汤姆的行事作风暗自评价,他其实是一个有态度,却约束自己站在中立位置的人。
为什么尼克会选择替汤姆和黛西保守秘密呢?这或许跟他的出身有关。尼克家族祖孙三代家境显赫,殷实富裕,算得上是个大家族。也就是说,尼克虽然没有汤姆富有,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,他属于中上阶级。他的生活环境教会他一些生活准则,那就是维持"体面的生活"。他倘若向黛西诉说真相,或者指责汤姆的行为,那么就是在伤害他们的体面。
尼克是同情盖茨比的,他会自觉的替盖茨比保守秘密,也会选择保护黛西。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在经历过这些之后,他还和原来的尼克一模一样。他再也忍受不了贝克,终于在梅特尔车祸后向贝克承认了自己的不诚实,坦诚面对了自己的感情。盖茨比去世后,尼克偶遇汤姆,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排斥与厌恶。
由不信任到交付真情正如前面所说,尼克无时无刻不在内心对他人做出评判,但他不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。这实际上是他不信任他人的一种表现,而他的谨言慎行与正直中立的作风又往往能够获得别人的信任。
尼克不信任盖茨比。在宴会上,他听着不同的人对盖茨比的猜测,往往一笑置之,因为他不相信他们的话;当盖茨比说他出身于一个大家族,继承了一大笔遗产,游历各国以消遣解闷时,尼克这样想:
我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笑出声来,因为他说的实话实在叫人难以置信,都是些陈词滥调。在我脑子里只能浮现出这么个形象:在傀儡戏里,一个包着头巾的角色在布洛涅森林里追打老虎,边跑身子里塞的木屑边往外漏。
当盖茨比拿出军功勋章,掏出牛津校园合照后,尼克似乎相信了盖茨比。
但是当尼克还不足以相信盖茨比时,盖茨比却已经非常信任尼克了。他带着尼克去见沃尔夫山姆,一个关乎盖茨比身家性命的关键人物。盖茨比还主动提示沃尔夫山姆不要将生意牵扯到尼克;盖茨比拜托贝克将自己的秘密告诉尼克,请尼克帮他一个具有重大意义的忙;盖茨比将自己真实的出身全盘托出,尼克是整个纽约除了沃尔夫山姆唯一知晓盖茨比身份的人。
起初我感到又惊讶又迷惑,后来一小时又一小时过去,他还是躺在他的房子里,一动不动,不呼吸,也不说话,我才渐渐明白我责无旁贷,义不容辞,因为除我之外没有其他人对他表示关心——关心,我的意思是说,每个人身后多多少少都有权利得到的那种私人之间的深切关心。
尼克在见识到汤姆的虚伪无情、黛西的虚荣自私、宾客们的冷漠绝情之后,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对盖茨比不只有同情,他还是盖茨比在这世上的唯一一个朋友。直到这时,尼克已经不再怀疑盖茨比,不再暗自评判盖茨比。
由迷茫于物欲到找到自己的人生方向
我们已经知道,尼克出身于中西部的一个大家族,家族里的人认为他同奠定家族基业的伯祖父很像。尼克也的确不负期望,他考入耶鲁大学,毕业后参加一战,一战结束后,他兴奋不已,内心充满躁动。他原本热爱文学,可当时社会的潮流是追逐金钱。财富是证明一个人成功与否的重要标志,于是他又信心满满的投入债券行业。
我这一辈子只喝醉过两次,第二次就是那天下午,所以随后发生的一切都有些模模糊糊,像蒙了一层雾似的,虽然过了八点之后,客厅里仍然充满绚烂的夕阳。
尼克初来乍到,汤姆领着他来到了和情妇私会的场所,在这里,他们放声大笑,纵酒狂欢,毫无羞耻之心。整个纽约市呈现一种纸醉金迷的状态,物欲肆虐着所有人的内心,理想无迹可寻。
当尼克发现盖茨比费尽心机不过是为了一段充满遗憾的感情时,他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终于发现了一些纯粹干净的东西。可他也发现,盖茨比所追求的是那么难以实现,尼克亲眼见证着盖茨比是怎样一步步走向陨灭。
对于盖茨比而言,他一直认为自己生而不凡,竭尽所能的想要改变自己的阶级地位。他以为,自己和那些上层阶级所差的仅仅是金钱的距离而已,于是他奋力成为了富豪,可别人又给他冠上了"暴发户"的称号。盖茨比想要融入上层阶级,但是那个阶级根本瞧不起他。
盖茨比去世后,尼克也看透了那些冷漠、虚伪、自私、伪善的人。尼克也终于意识到,他现在所做的,并不是他真心想要追求的。
我是其中的一部分,由于那些漫长的冬天的习惯,我显得不免有点矜持,由于从小在卡拉韦宅院里长大,态度上也不免有些自满………
盖茨比死后,东部在我心目中就是这么鬼影幢幢,扭曲到连我的眼力都无法矫正的程度。因此等到焚烧枯叶的蓝烟飘浮在空中,寒风把晾在绳上的湿衣服吹得僵硬的时候,我就决定回家来了。
尼克在经历了这些事情以后,在他30岁这一年,终于对自己和生活有了更加清醒的认识。